我对着电话屏幕,努力的深呼吸,随后接通。
“林大哥,这么早给我打电话,出什么事了?”
其实已经不早了,现在已经下午了。然而我还是装模做样的,和他表面寒暄。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,随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,说:“池老弟,你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吧?”
我抿了抿嘴,随后苦笑:“不知道林大哥您指的是什么。”
“今晚香宁天堂会所,还是上次我们喝酒的地方,见一面,怎么样?”
对我来说,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鸿门宴。
“喝酒太没意思了,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玩剧本杀。如果林大哥有兴趣,让我刀你一下,好不好?”
我话音刚落,电话那端发出爆棚的笑声,他说:“你刀不到我,今晚你一定要来。因为我猜,你现在心急如焚,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我,想要找寻解决方法,解决你目前的燃眉之急。你知道的,我能帮你。你也知道的,我能害你。你的后半辈子,全凭我一句话的事,你觉得,你会不会来?”
“生命的主动权,如果始终在自己的手上,那么人生未免太无趣了。我喜欢挑战,这很符合年轻的我。不过林大哥,你怎么就真的确定,我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你的手上了呢?”
“因为,你在这里,有牵挂。不像我,无依无靠,随风飘摇。”
“也就是说,夏安蒂不算是你的牵挂了?”
“夏安蒂?她的确是个小孩,但她是个聪明的小孩。我想,她应该不会成为你对我的威胁。如果她是的话,那么她会死。从这一点能够更加说明,无论是你,还是她,生杀大权,全都在我的手上。池老弟,今晚,七点。”
说完,林洺熠挂断了电话。
我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难题。
除了被背叛,我还要面临最大的无力感。因为林洺熠说的很对,我在这里,是有牵挂的。今天他能找到我的父母,明天呢?
想到这里,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,随后塞进兜里。
……
……
晚上七点,我如约而至。
上回两个大傻B保安看到我之后,纷纷点头哈腰,一口一个池老板。俩人都在相互攀比,谁叫的更响亮,结果俩人谁也不服谁,又一次扭打在一起。
我走进会所里,推开不起眼的木门,里面的新世界再次地映入眼帘。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的是,这一次里面无比冷清。没有唱着情歌的歌手,没有富丽时尚的名媛,没有夺情万种的明星,也没有寻欢作乐的猎物。
只有一个老头,穿着红色的衬衫,坐在吧台的位置上,喝了一口干马提尼,接着拿起橄榄,咬进嘴里。
干涩的橄榄,清爽的鸡尾酒,相互融合在口腔里,享受着极致的惬意。
我光是看他喝酒,就已经有些醉意。随后我整理了一下衣着,缓步走去,强装镇定,笑着说:“林大哥,好久不见。”
“哦,来了。”
林洺熠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,随后指了指旁边的空位,示意我坐下。
我点了点头,之后坐在了椅子上,对服务员说:“斗牛士。”
“好的。”
调酒师调酒之际,我侧着身子,望向林洺熠,继续说:“不知道林大哥今晚找我,究竟是为了什么事?”
“你这么聪明,怎么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我看林大哥,是把我真的当傻子了。你挖了我的PM,然后还让我自己猜。林大哥,我与你,有什么深仇大恨吗?”
“没有吗?”
林洺熠的反问,让我的话音戛然而止。恰逢这时,调酒师将我的杯垫放在我的面前,随后将酒杯放在我的杯垫上。林洺熠看了一眼我的酒,说:“你是不是很酸?看着你昔日的得力干将,此刻成了我忠实的部下,是不是很酸?”
“这不是酸。这对我来说,是别致的甜。”
我举起酒杯,喝了一口,果味的酸甜在我的口腔里肆意游荡,很好喝。
林洺熠笑了一下,说:“路鹏很年轻,有广阔的未来,我很喜欢。他在你的公司里,屈才了。我会给他更大的平台,让他挥洒他的全部工作热情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
我放下酒杯,神色认真地说:“不知道林大哥你,听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。一个农夫回家的时候,看到一条蛇冻僵。他出于善心,把蛇揣进怀里。结果蛇醒来之后,反咬农夫一口,最后农夫死了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呢?你是想说,我是农夫,路鹏是蛇,对吗?”
“非也。”我摇了摇头,接着说:“我才是那个被咬的农夫。现在这条蛇咬死了我,又要跑到你的怀里,继续咬你。林大哥,我不想看到我们之间,两败俱伤的场景。我希望你能看看清楚,这样的人,你确定是要纳入麾下的吗?”
林洺熠的眼眸里燃起冷焰。
我知道,这是要杀人的表情。不过我继续大胆地说:“他不光是蛇,还是墙头草,喜欢见风使舵。如果林大哥你喜欢把这样的人才纳入麾下,那我无话可说。同时我也对林大哥你麾下的所有人员,持着怀疑态度。一个团队,需要的是高度的忠诚,才能事半功倍。如果全团的人都有反骨,这个团队迟早要完。林大哥,小弟我还是祝你的公司,一帆风顺。”
说完,我拿起酒杯,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,继续喝了一口。
“我只希望,关于丛心颖的事情,你不要再调查了。”
在我放下酒杯的那一刻,他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,倒是让我有些愕然。因为他的这句话一旦说出口,就意味着我们之间,要撕破伪面,正式交锋。
于是我故意把语调放缓,说:“怎么,难道是触及到林大哥的逆鳞不成?”
“我的逆鳞,你触不到的。我只是想说,如果你要继续调查,那么就一定会遇到一些,不可抗力。”
他念出的不可抗力这四个字的时候,抑扬顿挫,铿锵有力。像是在给我一些警醒,甚至是一点威胁。
“我可以不调查,但是我需要你做两件事。首先,对丛心颖公开道歉,其次,接受法律制裁。”
我说到法律制裁的时候,林洺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他咳嗽几下,继续说:“我是个合法的商人,为什么要接受法律的制裁。哦,对了……如果你要是没有在规定日期之内,支付三倍违约金及十倍的赔偿金,那么会接受法律制裁的人,是你。我和老池先生算过一笔账,不多不少,刚好一个亿。”
“我不会给。这是霸王条例,合同是没有法律效益的。”
“双方的法务已经确认过,这是合法的。而且,是你们的办事不利,导致我的公关形象受损。同时,是你提出要解约。一切都是你们的错,为什么一到你们错了,就会借口说,这是霸王条例呢?”
“林大哥。”我顿了一下,继续说:“这世上,没有一个人类可以只手遮天。规定日期之前,我会让你肠子悔青的。”
话音未落,林洺熠再次的狂笑起来。
我强忍着怒火,想要喝一口酒平复心情,随后一饮而尽,杯里空空如也。
“讽刺的是,只手遮天这个词,是人类发明的。所以说,人是可以只手遮天的。而且,如果你再继续调查下去的话,我不太能保证,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能稳定的生活下去。除非——”
说到除非的时候,林洺熠停顿数秒,接着把他的酒杯举起来,往我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,随后和我碰了一下,说:“除非你停止调查,且把赔偿的金额全都支付。这样我才能既往不咎,还能认你做我的池老弟。”
听到这话,我不屑的笑了一下,说:“这个世界有个法则,叫你死我活。”
“你说错了。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法则,物竞天择。年轻人,资历太浅,站不住脚的。风一吹,所有搭起来的基业都会散的。放弃挣扎,其实就是一种成长。仔细看看,这世界没什么让你这么苦大仇深的。”
“听不懂。”
我喝了一口带着菠萝味的马天尼,之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,说:“既然今天话都说开了,那么林大哥,你可别后悔。”
“我没什么可后悔的。因为我知道,你根本撼动不了我。”
我没有理会,正要起身,忽然发现,靠那些花花草草的桌子旁,坐着一个短发的女生,玩着手机。
林洺熠回过头说:“Sandy,你要不要和池先生一起回家啊?”
“哦。”
我站在光芒万丈的地方,看着四周的一片漆黑。
那个短发的女生,一边横着手机操作,一边起身,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。
我眉头紧锁,接着说:“不必了,你陪你的林爸好了,我走了。”
然而,当我离开会所的时候,她还是跟了出来。
卡其色的大衣裹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,大波浪微卷短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她光着小腿,穿着白色的老爹鞋,悄悄地跟在我身后。我去哪里,她就去哪里。只是她低头玩着手机,根本不看我。
“你回家吧,要不要给你打车?”
“池先生,你要送我,对吗?”
她抬起头来,一脸呆萌的望着我。
我嘴角一抽,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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